顾邈远远地就看到桑倪蹲在那里。
她已经蹲了好一会了。
昨晚她醉成那样， 都没看到她崩溃的样子。
今天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，蜷缩成一小坨，就像是一块赭色的石头。
他迈步向她走过去，踏着满地的小扇子一样的银杏叶。
走的近了，看到她把脸埋进膝头里，不确定她在不在哭，但肩膀没有耸动，也没有任何动静，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一般。
顾邈就站在桑倪身后很久很久，久到他的腿都有点酸了。
桑倪终于有了动静，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。
蹲太久了，她眼前一片漆黑。
等她恢复了光明，看到了面前的顾邈。
其实，她早就听到了顾邈的脚步声。
她听得出来是顾邈的脚步声。
他的脚步很沉稳，不像容祈，每次拍她的左肩，必定会在她右边出现。
哈，又想起容祈。
他仿佛无时不在。
桑倪吃饭时，喝水时，宿醉时，甚至用棒球棍打周进的时候，她都在想，如果她用棒球棍这么打容祈呢，她下得去手吗？
“桑倪。”顾邈看着她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这个时候，小言的女主角应该适时地晕倒，像一枚飘落的黄叶，虚无又凄美。
可惜，她不是小言女主角。
她是个面瘫大龄女。
她跟顾邈笑着摇摇头：“我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。”
“吃点东西暖暖胃？”
桑倪不置可否，她跟顾邈去永和豆浆。
每个城市似乎都有个永和豆浆，但里面卖的东西永远不一样。
顾邈给她点了咸豆浆，自己点了咸蛋泡饭。
本来桑倪没胃口的，但顾邈的咸蛋泡饭看上去很好吃，还配了红红辣辣的小咸菜。
顾邈分了一小碗给她，热气腾腾的，洒了黑胡椒粉，吃了一口汗就出来了。
顾邈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跟她说：“小时候，我不爱吃饭，家里换了几个大厨，无论做什么我都不爱吃。有一次我们家的园丁在小厨房做饭，用早上吃剩的咸蛋泡了饭，丢了点青菜和葱花进去，我从来没吃过，缠着要吃，园丁就给我分了一碗，我唏哩呼噜地吃完一碗还要。”
他看着桑倪笑：“我妈说我是隔锅饭香。”
桑倪也想起了一个典故：“传说乾隆下江南，遇上山洪暴雨几天没吃没喝，到了一户人家，人家看他可怜给了他一碗饭，上面盖着乱七八糟的剩菜，乾隆平时锦衣玉食嘴都吃叼了，随从很恼火这种饭菜居然给皇帝吃，谁知道皇帝几天没吃饭，端着碗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，吃完后还问人家这是什么珍馐美味，人家说这叫折箩，乾隆回宫后，偶尔还让御膳房做折箩给他吃，但再也没有那天吃的美味。”
“你是想说，饥饿才是最美味的？”
“或者说是，平时没有得到过的吧，才是最好的，比如你的咸蛋泡饭，比如乾隆皇帝的折箩。”桑倪已经把泡饭都吃完了，空碗递给顾邈：“再给我一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