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北北愣住，她记得这是那天在医院看到和陆子廷在一起的女人。
“你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，搬家公司等下会来。”
许晴珃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客厅，姜北北这才看到家里的一切布局都已经改变风格。
她的衣服护肤品全都凌乱打包扔在了客厅，还有和陆子廷仅有的一张婚纱照也被随意仍在地毯上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她问道。
许晴珃笑了笑：“你和子廷已经协议离婚只差领证，那你自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。”
闻言，姜北北只觉无比荒谬：“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？”
许晴珃微愣，随即挑眉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这时，楼上传来了陆子廷的声音：“珃珃，你在和谁说话？”
“没什么，路过讨水的。”许晴珃仰头回应。
“吵死了，关门！”楼上传来霹雳声响。
许晴珃有些无奈地将视线转向门口的姜北北：“他就这脾气，你多担待。”
字里行间，隐约透着相识多年的口吻。
姜北北愣愣看着许晴珃，莫名觉得她那双眼睛似曾相熟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许晴珃笑得意味深长：“能让子廷死心塌地的女人，你觉得还能有谁？”
“是你？！”姜北北瞳眸一颤。
蓦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，陆子廷尘封相册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。
她就是陆子廷多年前车祸‘早逝’的初恋女友！
看着这张和照片中完全不相同的脸，姜北北不敢置信：“你还活着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？”
“当年车祸让我毁容，我花了四年时间才换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回来。”许晴珃一脸云淡风轻，仿佛在说一件并不要紧的事，“等月底子廷重见光明，便是我和他新的开始。”
闻言，姜北北心底五味陈杂。
她看着许晴珃隆起的小腹，忍不住问道：“这孩子，是他的？”
“不是。”许晴珃回答得很干脆。
看着姜北北一脸错愕的样子，她笑道：“这孩子是我前夫的，我本来想打掉，是子廷执意让我留下的。”
这一瞬姜北北彻底意识到，为什么自己捂了三年都无法捂热陆子廷的心。
因为他心底满满当当都塞满了许晴珃，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，他都能爱屋及乌。
他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了许晴珃，所有的憎恶和冰冷都留给了自己。
她输了，输得彻头彻尾。
姜北北没有去拿客厅内打包的行李，而是转身离开了别墅。
此刻的她，觉得再多待一刻，都是对自己的致命讽刺。
“叮”手机铃声响起，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。
“您好，这里是蚂蚁搬家，请问姜女士是您要搬家吗？”一个女声客气问道。
姜北北握着手机，嗓音微哑：“没有，你打错电话了。”
说完，她便将电话挂断。
浑噩着回家，姜北北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母亲，鼻头泛酸。
“回来了，快洗手，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姜母将菜端上餐桌。
姜北北点了点头，正要去洗手间，却蓦地感觉一阵眩晕，鼻腔内也涌出一阵热流。
“北北？”姜母连忙扶住她，并拿纸巾过来擦鼻血，却发现越擦越多，根本止不住。
姜北北咬着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，却还是不争气地两腿发软。
姜母搀扶着她在沙发坐下，好一会儿才止住血。
“你的身体怎么回事？”姜母颤抖地握住姜北北的手，眼中满是惊慌失措。
姜北北张了张嘴，喉头一阵哽咽。
“妈，对不起……”
她知道，她的病情瞒不住了。
一番冷静后，姜北北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母亲。
“马上离婚，以后妈照顾你。”
姜母拉着姜北北的手，止不住的颤抖。
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，姜北北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上。
“是女儿不好，这么大还让您担心……”
“长再大也是妈的掌中宝。”姜母拍着她的手背，微微哽咽。
这一夜，姜北北和母亲睡在了一起。
她像小时候一样，依偎在母亲怀中，感受到莫大的安心。
翌日。
姜母早起出门买菜，姜北北在家打扫卫生，手机传来了铃声。
看到来电人显示‘老公’二字，她有些恍惚。
她差点忘了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。
“带上户口本出来，我在你家楼下。”陆子廷冰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。
姜北北一时怔住，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。
“好。”她木然应道。
林间小道，一辆黑色林肯加长车停在路边。
姜北北裹紧身上的风衣，迎着寒风走去。
车上，陆子廷一身黑衣坐得挺拔有型。
纵使双眼没有聚焦，但立挺的五官却依旧熠熠生辉。
“去民政局。”陆子廷对司机吩咐。
姜北北看着身侧的男人，短短几天没见，好似变了模样。
他换了发型，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，整个人都变得意气奋发。
大抵，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。
“听医院说，给我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一直和你保持联络。”陆子廷突然开口问道。
姜北北愣了愣：“是。”
“把他的资料给我。”陆子廷淡薄道。
姜北北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几分，心底涌上一抹无言的怅然。
“你找她什么事？”她敛住情绪问道。
陆子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窗，淡声道：“我想让手术提前。”
他的话，让姜北北怔住。
“最后半个月，你都等不了吗？”
陆子廷没多在意她话中的深意，难得好心情解释道：“珃珃回来了，我想快点看到她，多一天都等不下去。”
姜北北看着他，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尖刀搅碎。
一下又一下，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和悲怆。
一路无言，直至民政局。
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，两人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，一人一本。
陆子廷捏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，心底莫名有些沉闷。
“该补偿你的，我会让律师联系你。”
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差，一半是她咎由自取，另一半则是他刻意为之。
姜北北垂着眼睑，语气淡淡：“不用。”
听着耳畔传来的低软声音，陆子廷眉心紧蹙：“我不想欠你什么。”
闻言，姜北北扯了扯嘴角。
她抬眸看着与自己不过半丈距离的男人，视线一点点滑落他薄凉的唇，英挺的鼻，最后定格在他狭长的双眸之上。
“陆子廷，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，离开民政局。
一路上，陆子廷蹙着的眉久久都没舒展。
他耳畔一直回旋者姜北北最后说的话，心底始终不是滋味。
“我到底还欠那个女人什么？”陆子廷问向司机。
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他，有些战战兢兢道：“老板，我一个局外人不太清楚……只不过这次看姜小姐，好像又瘦了很多，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“她瘦了？”陆子廷言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紧张。
司机平缓开着车，大着胆子继续道：“是的，姜小姐脸色也很白，看起来很憔悴虚弱，像是生病了……”
眼看后视镜中陆子廷的脸色越来越差，司机赶忙改口道：“可能是前不久姜小姐处理她父亲的事，所以没休息好吧。”
陆子廷没再接话，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握成了拳。
丰林小区。
姜北北回到家，还没开门进去，鼻血又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。
她仰着头想将血止住，鲜红的血水从鼻翼直接流淌到了耳畔，触目惊心。
一阵眩晕，她腿软着倚靠门沿蹲坐下来。
姜母听到门外的动静，连忙将门打开。
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，她大惊失色。
“北北！”
救护车ḺẔ上。
姜北北戴着呼吸罩，视线有些模糊。
“妈，天是不是快要黑了……我看不清你……”她喃喃道，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，想再将母亲的样子牢牢记住。
姜母紧紧攥着她的手，止不住颤抖。
“等到了医院，就看得清的……”姜母哽声说着，嗓音沙哑得不像话，“孩子，别睡……今天是元宵节，妈包了汤圆还等着煮给你吃呢……”
姜北北睫毛轻颤，已经没有太多力气。
“妈……我好像看到爸了……他端着黑芝麻馅儿的汤圆，在喊我去吃……”
她的眼前仿若蒙上了一层灰雾，一点点被灰暗淹没。
“好甜，好甜……”
她动了动苍白的唇瓣，还想再说点什么，却终是无力的阖上了眼。
“北北——！！”
悲戚的嘶喊声，透着无尽的哀恸。
另一边。
陆子廷坐在车内迟迟没有回家。
他手里拿着离婚证，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姜北北的身影。
纵使失明这三年来，长年累月的黑暗，让他快忘了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模样，但此刻他脑海中的那抹身影却异常清晰。
“叮……医院来电，医院来电……”
手机铃声拉回了陆子廷的思绪，他摸索着摁了接通键。
“陆先生，您的眼角膜手术可以提前进行了，请您尽快来医院。”
陆子廷一愣，心底没有预期的情绪，反而有些沉闷。
“怎么突然提前了？”
“与您签署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志愿者今天下午突发病逝了，她母亲遵循逝者遗言，已将眼角膜取出存入眼库。”
听着电话那端医生说的话，陆子廷微微收了心思，但依旧有些不踏实。
他和医生约了第二天上午的手术，随即回了家。
开门进屋，陆子廷没有用盲杖，而是凭借记忆中的路线进客厅。
“砰！”
脚下磕一个障碍物，让他差点摔跤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陆子廷眉眼不悦。
许晴珃从厨房走出来，挺着肚子说道：“上次就告诉你，我把茶几挪到那个位置了，你注意点走路。”
陆子廷下颚角的线条绷紧了几分，甩出盲杖摸索着上了楼。
楼梯扶手栏杆上，多了一些棘手的灯串，锋利的边角有些割手。
陆子廷的脸色异常难看。
若是那个女人在，一定不会弄这些磕磕绊绊的东西影响他……
他抿着薄唇，一言不发进了房间，将门关得惊天动地。
第二天，手术顺利进展。
陆子廷眼睛上缠着纱布，感觉压在心底整整三年的阴影即将挥散。
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拂过眼角，迫切想重见光明。
想起这个志愿者是姜北北帮忙寻到的，他拿起手机决定给她打电话分享一下这份喜悦。
“嘟”
铃声响到底，都没有人接听。
这是第一次，陆子廷拨打那个女人的电话，没有立即得到回应。
陆子廷的心情，骤地低沉了几分。
那莫名的情绪，冲散了他心底的畅快，只觉得无比烦躁。
他摸索着拨通语音信箱，给姜北北留了言。
“眼角膜手术已成功移植，谢谢你帮我找的志愿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