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巧兰却跟人精一样,喊着两个儿子:“虎子,大牛,快喊二婶,这是二婶,喊了二婶有糖吃。”
沈云雾对这一家人都没好印象,当没听见转身就进屋。
结果陈巧兰直接领着两个孩子跟了进来:“二嫂,你还没见过两个孩子吧,老大大牛,老二叫虎子,都说长得像我二哥,一样好看呢。”
沈云雾都被这不要脸的话逗笑,还真没看出两个拖着鼻涕的孩子哪儿像秦夜:“你可不要乱说,这是老三的儿子,长得像你二哥像什么话?”
陈巧兰也没觉得不好意思:“这不是家里就二哥长得好看吗,我们家虎子和大牛也好看。”
边说着边推着两个孩子:“快喊人啊。”
两个孩子因为听说有糖,抬起袖子一蹭鼻子:“二婶。”
沈云雾点了下头:“挺乖的,你们先出去吧,我也准备洗脸刷牙了。”
陈巧兰有些傻眼,不该给个见面礼啥的吗?
沈云雾看了眼陈巧兰:“还有事?”
陈巧兰连连点头:“没了没了,那我们出去。”
出了门,朝着大牛脑袋就是一巴掌:“你看看你这个邋遢样,谁见了不嫌弃,天天跟个猪一样,走哪儿都讨人厌。”
沈云雾自然知道这是没要到东西指桑骂槐呢,冷笑了下,就这样的人,还想从她这儿占到便宜?
拿着毛巾和牙缸出来,秦夜也从外面进来,拿着两个红色搪瓷盆。
过来递给沈云雾:“刚去村里杂货店买的,你用这个。”
昨晚,他也看出来,沈云雾嫌弃盆子脏,用热水烫了好几遍才用。
沈云雾还在犹豫是不是又要跟席家人共用一个盆,看见新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:“太好了,我刚还想着能不能出去买一个回来呢。”
朱桂花在一旁边拔着鸡毛,边恨恨地盯了一眼沈云雾手里的搪瓷盆,崭新晃眼。
心里有些忿忿不平,她算是看出来了,老二这次回来什么东西都没带。
昨晚还当是两人回来太晚,所以带的东西没拿出来。
今天一早起来,见秦夜依旧跟没事人的出来跟大家打招呼,然后出去买盆子,其他一个字也不提。
忍不住清了清嗓子,喊着秦夜:“老二,早知道你去杂货店,就让你捎一瓶酱油回来了,家里中午吃鸡,酱油也没了。”
秦夜转身掏了五分钱给大牛:“让大牛去买,我伤口有些不舒服。”
沈云雾没想到秦夜竟然还会示弱,非常配合在一旁帮着:“那你赶紧回屋躺着,我昨晚就说伤口有些发炎了,你还非要折腾。”
话说出口,才觉得折腾两字,用在这里非常暧昧。
脸一红赶紧拎着盆去水井边洗脸。
秦夜倒是没想那么多,拿着另一个盆进屋,坐在炕边,看着并排放的两床被子,才想到沈云雾说的折腾。
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,起身在屋里转圈。
沈云雾和秦夜还因为小小的口误而生出暧昧和缱绻的心思。
而院里的陈巧兰和朱桂花听了,嘴角差点撇上天去,心里都偷偷骂着沈云雾不要脸,怎么什么话都敢说。
沈云雾刷好牙,席二妮才打着呵欠从侧面厢房出来,看见沈云雾还吓了一跳:“沈云雾?”
意识到喊得不对,又赶紧改了口:“二嫂?你和我二哥啥时候回来的?”
说完又盯着井台上的新盆子:“正好,我也洗个脸。”
她也想要个新脸盆,用完就顺手拿她屋去。
席二妮边美滋滋地想着,边挽着袖子过去准备洗脸。
沈云雾非常利落地端起脸把水泼出去,然后拎着脸盘不撒手的看着席二妮:“昨晚回来的。”
她怎么会没看见席二妮贪婪的眼神,想用她的脸盆,做梦!
说完拎着脸盆进屋。
席二妮气得原地跺脚,要不是朱桂花之前交待过她,不能和沈云雾翻脸,还指望着她养孩子呢。
而她肚子里的孩子,回来都喝了三副汤药了,一点儿动静都没有。
这个孽种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命大,竟然三副汤药毒不死!
抓药的老太太说很多人喝一副就能起作用。
席二妮边恨恨想着,边跺脚转身,感觉小腹一沉,紧接着就开始抽抽的疼,随着滚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。
吓得她大喊:“妈,妈,不好了,我可能……”
朱桂花见席二妮的模样,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,把手里的鸡一扔,冲过去喊着:“快回屋,可别乱喊了!”
拽着席二妮就往她屋里推,边推边喊着陈巧兰:“巧兰,去烧点热水来,把擀面杖也带来。”
沈云雾刚进屋,就听见席二妮杀猪一样的声音,拉开门缝就见朱桂花推着席二妮进屋,再看地上的一滩水。
能猜到是怎么回事,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大胆,竟然在家自行多堕胎。
也不怕出了人命。
看着陈巧兰匆匆忙去厨房,转身跟秦夜说道:“你妹妹可能要小产了,看样子不太好。”
秦夜拧眉:“胡闹!”
沈云雾点头:“确实挺能胡闹的,附近有没有医生,还是找个医生来,要不就送医院去。”
她是一点儿都不想管这些闲事,就算救了席二妮这个人,回头也落不了好。
所以她最大的仁慈就是,让秦夜去找个医生来。
秦夜见沈云雾说得严肃,再想想朱桂花平时的行事作风,还真是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,赶紧出去找医生。
朱桂花出来拿盆子,看见秦夜往外走,多了一句嘴:“老二,你干啥去?”
秦夜皱眉:“去喊牛医生来,你们这样会闹出人命的。”
朱桂花瞬间开慌了,跑着过去拦住秦夜:“你不能去,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,她还没嫁人呢,要是让牛医生知道了,那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了!”
秦夜有些不可思议:“现在人命关天,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?”
朱桂花伸着胳膊拦在秦夜面前:“死了是她命贱,要是传出去,以后我们家还怎么做人?你大哥的队长还怎么干。”
说着脸色一沉:“这跟你没关系,你回屋去,你要是敢喊医生来,我就撞死在你面前。”
阴狠的模样,大有真要撞墙的架势。
秦夜一直知道家人不可理喻,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。
见朱桂花寸步不让,只能退回屋里。
朱桂花又慌慌张张拿了个盆子进屋。
沈云雾在屋里听得清楚,没想到现在人胆子这么大,根本不怕弄出人命,看着黑着脸进来秦夜:“这样真的很危险,万一造成大出血,以后会影响生育的。”
秦夜站在窗前看了会儿,见陈巧兰拎着一通热水也进了席二妮的屋子,扭头跟沈云雾说:“我去找大哥回来,不管出什么事情,你别出去。”
沈云雾点头,正好她也懒得管,接生也不是她的强项。
隔壁屋里,席二妮已经躺在床上打滚,坐也不是躺也不是,怕她哭喊的声音太大惊扰了邻居,朱桂花还让她嘴里塞了毛巾。
这会儿疼得脸色煞白,头发全部汗湿,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。
陈巧兰生了两个孩子,都没疼成这样,看席二妮的样子也是吓一跳,有些胆小的看着朱桂花:“妈,我看着不太行啊,要不要送医院去。”
朱桂花呸了一声:“送什么医院,还嫌不够丢人,把擀面杖给我。”
拿过擀面杖上炕,岔开腿跪在席二妮身体两侧,用擀面杖使劲压着她的腹部,从上往下一点点擀压着,嘴里还阴狠地说着:“小孽种,我就不信弄不死你。”
陈巧兰看着就头皮发麻,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席二妮疼得又喊不出来,头使劲上扬,眼睛珠子都快爆出来,然后身子一软瘫在炕上。
沈云雾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,从屋里里跑了出来。
同时秦夜也带着席长林回来,后面还跟着席长运,看见陈巧兰在院里捂着胸口哇哇吐,吓了席长林一跳:“二妮咋样了?”
陈巧兰拍着胸口指着屋里:“二妮……死了……”
席长林几人也顾不上什么顾忌,冲了进屋,就见席二妮赤条条地躺在血泊中,朱桂花吓得站在一旁直哆嗦。
秦夜快步过去,拉过被子往席二妮身上一盖,喊着席长林:“快,送医院。”
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,却也不能眼看着她死了。
席长林才回过神,忙不迭地过去用被子把席二妮裹好,喊着席长运一起把人抬出去。
用生产队的拖拉机把人送到县城医院。
席长运不会开拖拉机,而席长林已经吓得手软,连方向盘都抓不住,只能由秦夜开。
沈云雾也跟着出来,看着秦夜开着拖拉机带着席长林和席二妮离开,再扭头看已经吓傻的朱桂花,双腿跟筛糠一样是抖个不停。
替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悲哀。
等拖拉机不见了踪影,朱桂花才缓过来一些,看着席长运和陈巧兰:“要是有人问,就说二妮得了急病,可不能胡说。”
陈巧兰脸还白着,连连点头:“放心,肯定不说的,二妮会不会有事?”
朱桂花也不知道,本来她该跟着去照顾的,可是刚才腿软吓得根本不敢动:“肯定没事,人家生孩子都没事。”
沈云雾觉得没自己什么事,准备转身回屋。
朱桂花突然出声:“你站住!”
秦夜不在,正好可以收拾收回沈云雾,也正好找个事情干,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害怕。
沈云雾停下脚步,也不说话的看着朱桂花。
朱桂花脸色阴沉,细长眼里满是阴鸷的看着沈云雾,从头到脚的扫量了一遍:“你也记住管好你的嘴,不要出去乱说,还有老二出去的匆忙肯定没带钱,你拿点钱,我让老三送到医院去。”
沈云雾觉得挺有意思,她闺女还生死未卜,她就有心思在这里算计她的钱,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?
想都不想,很干脆的拒绝:“不给。”
不是没钱,而是不给!
朱桂花瞬间发作了:“你啥意思?老二的钱就是席家的钱,你就要拿出来给我,你要是不给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
在她眼里,婆婆那就是天,儿媳妇就要听婆婆的话,再听男人的话。
像是沈云雾这种,就是挨打少了。
沈云雾冷笑:“你想怎么收拾?”
朱桂花撸着袖子就冲到沈云雾面前,巴掌还没扬起来,就被沈云雾一脚踹在肚子上……
朱桂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,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云雾,紧接着拍着地开始哭喊着:“哎呦,儿媳妇打人了,快看看我家新娶这个城里媳妇啊,真是厉害哦,连婆婆都敢打。”
边嚎着边拍着地,撒泼的样子让沈云雾大开眼界。
席长运在一旁看着不乐意了,指着沈云雾的鼻子:“你是反天了,看我二哥回来不收拾你。”
沈云雾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说话,冷着脸:“把手拿开!”
席长运还叫嚣着:“不拿开又怎么了?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?是不是我们家给你脸了!”
沈云雾懒得废话,伸手握住席长运的手指用力一撅,再一脚踹在他的腿上。
疼得席长运瞬间跳脚,蹦出去多远,用着手指着沈云雾:“你给我等着,看我今天替我二哥收拾你。”
沈云雾鄙夷的看着这几人,就这点本事还想欺负人?
既然要动手,那就要治疗得这些人服服帖帖的,让他们以后不敢逼逼才行。
在席长运转身去拿靠在墙边的铁锹时,沈云雾快他一步,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席长运砸去,非常清楚后脑哪里最疼还不会要了他的命。
陈巧兰惊呼一声,朱桂花吓得也忘了哭喊,门口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更是傻了眼。
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一样,接着就听噗通一声,席长运倒在地上。
朱桂花突然感觉脖子像被人捏住一样,发不出声音,好一会儿才一骨碌爬起来要去扑沈云雾:“小贱人!”
没等到跟前,又被沈云雾一脚踹翻,冷冷地盯着她:“我,沈云雾从来不吃亏,你要是不服,今天就弄死我,要不我今天就一定要打服你!”
又使劲踹了一脚在朱桂花屁股上,疼得朱桂花像杀猪一样嚎叫。
看热闹人都傻眼了,自古以来常有婆婆打儿媳妇,这儿媳妇打婆婆在河湾村头一个。
摔在地上的席长运,这会儿也爬了起来,一抹后脑勺还有血,再看沈云雾怒气腾腾的样子,突然就没了气焰。
沈云雾满意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席长运和朱桂花,这些人就是这样,欺软怕硬。
一次治够,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。
冷眼看着朱桂花:“你听好了,你想算计谁都可以,但不要算计到我沈云雾身上,否则也别怪我不客气!”
说完掸了掸衣角回屋。
朱桂花觉得脸皮都被沈云雾扯在地上随便踩,却又打不过沈云雾,爬起来抹了一把脸,去把扔在地上的鸡拎着钻进厨房又回了她的屋。
席长运也觉得挺没脸,可是又打不过沈云雾,大门外,院墙边上都站着看热闹的人,甚至连邻居家房顶上都站着人。
一手捂着后脑勺,黑着脸瞪着陈巧兰:“还傻愣着干什么?赶紧回屋。”
他打不过沈云雾,却可以把气撒到自己媳妇身上。
一家人都分别进了屋,看热闹的人才慢慢散去,也都悄悄议论着,席家老二娶这个城里媳妇,漂亮是漂亮,却也很泼辣。
竟然连婆婆都敢打,太不孝顺了。
一番对比后,所有人都觉得沈云雾不如罗彩霞孝顺懂事。
秦夜真是亏了,放着好好的罗彩霞不要,非娶这么个玩意回来。
沈云雾活动一番回屋,一点也不生气,坐在炕边想着,秦夜他们也不知道到医院没有,那个席二妮有没有生命危险?
要是秦夜知道她把他妈和弟弟打了,会不会生气?虽然他回来是要分家,可毕竟是他妈呀。
还有,昨晚咳嗽要死的席满仓,外面闹成这样,他竟然一声没出,也没出来看看,是不在家,还是装没听见?
闹了这么一场,沈云雾也不指望朱桂花会让她吃饭,昨天秦夜买的包子还在饭盒里,她准备热热吃了,然后拎着东西去县医院找秦夜。
非常坦荡地拿着饭盒去厨房
沈云雾见炉子微温着,把饭盒直接放在上面,等里面的包子温热,馅儿还是凉的,就凑合的吃进肚子。
包子吃完,洗了洗饭盒装好,收拾东西拎着包,把秦夜买的新盆也带着离开。
朱桂花一直听着院里的动静,趴在窗户上看着沈云雾去了厨房,好半天才出来,又拎着提包走了,扭头冲靠在炕上的席满仓说道:“沈云雾走了,你说会不会去找老二,跟老二告状。”
席满仓眯着眼,憨厚的脸上闪过算计:“去告状?正好让老二也看看他娶了个什么东西。”
说完又瞪眼看着朱桂花:“你也是,哪有那么着急要钱的,二妮的事情还没处理好,回头传出去怎么办?”
朱桂花像是这会儿才想起还有女儿生死不明,抹着眼泪开始哭起来。
……
沈云雾拎着包从席家出来,记得拖拉机离开的方向,顺着车轮印肯定能到镇上,再坐车去县城。
出了村走了没多久,有驴车经过,也朝镇子上走。
沈云雾决定搭个顺风车,笑容甜美可亲地拦着赶车人:“大叔,你是去镇子上吗?能不能捎我一段啊。”
赶毛驴车的大叔见沈云雾脸生,细皮嫩肉不像是农村人,还以为是回城的知青,停车热情地让沈云雾上车。
沈云雾爬上车,把提包抱在怀里,摸了摸身下的麻袋,跟大叔聊天:“大叔,你麻袋装的什么啊,是去镇上卖吗?”
“给队里换点种子回来,马上要种地了。你是哪个队的知青?以前怎么没见过。”
沈云雾也不确定大叔认不认识秦夜:“秦夜你认识不?我是他媳妇。”
大叔听了吓一跳,回头仔细看了沈云雾几眼:“啥,你是席家老二的媳妇?”
沈云雾点头:“是呢,我们昨天回来的,我现在去县城有点事。”
大叔连连点头,一脸欣慰的模样:“不错,真不错,老二可算是把媳妇带回来了。”
沈云雾想了想:“大叔,你是不是也是看着秦夜长大的?”
大叔笑着:“是啊,老二这孩子从小就聪明,就是不爱说话,村里那些孩子还喊他小哑巴呢。”
沈云雾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,小时候的秦夜被一群孩子欺负,像个小可怜一样,突然就挺生气:“太不像话了!”
大叔一路上跟沈云雾说了不少秦夜小时候的事情,一直到镇上,沈云雾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还好赶上了去县城的车。
到了县城,打听了一下县医院的地址,拎着包直奔医院。
却不想在医院大门口,看见秦夜和罗彩霞并肩走出来……
沈云雾问清楚了县城就一所医院,而且县城不大还是挺好找的。
拎着提包站在马路对面,看着医院大门,还想着一会儿看见秦夜要怎么说,却没想到就看见秦夜和罗彩霞并排走着出来。
想想跟自己走时,秦夜还刻意拉开一点距离,跟罗彩霞竟然走这么近。
沈云雾的心突然像是被强挤了个柠檬进去,有些酸涩,甚至感觉秦夜脸上表情都是温柔的。
站在马路对面不动地看着秦夜和罗彩霞。
秦夜刚要感谢罗彩霞过来送东西,抬头见就沈云雾站在马路对面,绷着小脸很不高兴的样子,手里还拎着行李。
愣了一下,快步过去:“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沈云雾小心眼地觉得,秦夜在面对自己时突然就很严肃,完全没有刚才和罗彩霞在一起的温柔。
虽然自己这种小情绪很可笑,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。
低头垂眸盯着脚尖,心里叹口气:“我把你妈和你弟打了。”
秦夜想想朱桂花的脾气,席长林的德性,还有沈云雾的性格,会动手也不奇怪。是他没有考虑好,把沈云雾一人留在那里。
伸手拎过沈云雾手里的包:“先进去再说。”
沈云雾也不想考虑秦夜身上的伤好没好,直接松手让他拎着,和他一起过马路。
罗彩霞就一直站在路边,脸上始终带着温柔恬静的笑容,见沈云雾过来,很主动地打招呼:“你来了,我还说二妮住院,阿勋和大哥在这里照顾不方便呢。”
沈云雾看见罗彩霞脸上的笑,瞬间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,回了个甜甜的笑容:“还是彩霞姐想得席到,我也是后来反应过来才来的。”
在刚才那一瞬间,感情菜鸟的她反应过来,在这个陌生的年代,她第一个认识的是秦夜,所以她对秦夜从欣赏到有好感,到现在的有点点喜欢。
是一种本能。
罗彩霞点点头,又冲秦夜说道:“二妮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醒过来,我先回去熬点小米红枣粥,晚一些送过来。”
秦夜道谢:“那就麻烦你了,谢谢。”
罗彩霞笑了笑,掩不住眼里的落寞:“你太客气了,我们之间不用道谢的。”
沈云雾看着罗彩霞走远,心里还有些微微醋意,又安慰自己,算了,那是秦夜的过去,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没有感情经验的沈云雾,烦躁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线路。
秦夜默默地看着沈云雾,看她突然像只烦躁的小狮子一样,表情变化生动,还有些生气,也不敢乱问:“你吃饭没有?我先带你去吃饭?”
沈云雾压下乱糟糟的思绪:“不用,我出来时,把饭盒里的五个包子热了,这会儿不饿呢。对了,二妮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
秦夜有些难以启齿:“不太好,命是救回来了。”
因为乱吃药大出血,命虽然救了回来,却永远没了做母亲的资格。
沈云雾能猜出结果:“能活着就好,他们胆子实在太大。”
秦夜就觉得席二妮这条命应该是沈云雾救的,要不是沈云雾的提醒,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去找席长林回来。
更不能把席二妮及时送到医院。
带着沈云雾去病房,路上斟酌了下开口:“你有没有吃亏?”
沈云雾知道秦夜问她有没有被朱桂花和席长运打伤:“没有,倒是他们受伤了。”
秦夜也不意外,沈云雾能把一个年轻男人过肩摔到地上,打伤朱桂花和席长运也正常。
县医院还是一片平房,住院部在最后面一排,也是生的炉火。
席二妮住的是产科病房,五人间,靠墙放着一圈的单人床,中间生着火炉。
住了两个生完孩子的产妇,还有一个是席二妮。
炉边烤着尿布,屋里都散发着奶腥味和尿骚味。
沈云雾一进病房,被满屋子味道熏得差点儿熏迷糊,门窗更是关的严实,密不透风。
就这儿,还有个伺候月子的婆婆在嚷嚷:“赶紧把门关上,快点,哎呦,风都进来了。”
沈云雾赶紧把房门关上,因为病房里是刚生完孩子的产妇,秦夜和席长林都不方便进来,两人就在外面等着。
实在没办法,秦夜才让席长林去找了罗彩霞来帮忙。
沈云雾忍着味道,过去看了眼还躺在床上昏睡的席二妮,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,整个人死气沉沉的。
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,技痒没忍住伸手拉过席二妮的手腕,搭在她的脉搏上。
许久后,才又把她的胳膊塞回被窝里,心里感叹,席二妮是命大,才捡回一条命。
刚才说话的婆婆,一直好奇席二妮得了啥病,问刚进来那个女人,那女人也不回答。
现在见沈云雾进来,又没忍住:“床上这是你啥人啊?得了啥病?我听说流产了,咋流产了?”
沈云雾挺讨厌这种打听别人隐私的人,虽然不喜欢席二妮,但也不会把她的隐私胡乱说出去,当没听见一样坐着。
婆婆见沈云雾不搭理她,撇了撇嘴,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晃着,小婴儿张着大嘴不停地哭着。
孩子越哭,婆婆晃得越厉害。
躺在床上的儿媳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:“妈,孩子是不是饿了,要不再喂点糖水?医生说明天就能有奶了。”
婆婆冷哼一声:“我生五六个孩子,也没一个来医院生的,在家生完就有奶,你怎么就这么娇气,看给我乖孙饿的。”
儿媳妇瘪瘪嘴,不敢再吱声。
沈云雾回头看了眼,这么热的屋子里,她坐这么一会,就感觉后背冒汗,而小婴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,外面还用厚厚的小被子包着,又用红绳像是绑粽子一样捆着,孩子能不难受吗?
忍不住提醒了一句:“孩子捆得太紧,太热了。”
婆婆翻了沈云雾一眼:“你懂什么,我养了几个孩子,有的是经验。”
沈云雾立马闭嘴不说话,回头就见席二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,目光阴沉沉地看着她……
沈云雾被席二妮的目光吓一跳,阴沉沉中不带一点光,像个鬼一样:“你醒了,有没有哪儿不舒服,我去给你喊医生。”
席二妮冷漠地把脸转向另一边,不想搭理沈云雾。
沈云雾也不在意,直接起身出去跟站在外面花池边的秦夜和席长林说道:“二妮醒了,我觉得为了方便,你们还是给她转个病房。”
她可没兴趣照顾席二妮,就看席二妮那个样,回头肯定也是恩将仇报,她也没那么善良,能以德报怨。
席长林没有主意的看着秦夜,秦夜点头:“我去找医生。”
也没要求沈云雾进去帮着看着席二妮,因为他知道沈云雾不愿意。
给席二妮很快转了个病房,里面只有一个老人。
席长林抱着席二妮过去,席二妮一看见席长林和秦夜就忍不住红着眼哭起来:“大哥,二哥……”
席长林还是挺心疼这个妹妹,让她躺好,给她盖好被子:“没事,再打两针消炎药,就能回家了。”
席二妮疼得想哭,还有满满的后悔,也清楚手术后的结果,心里甚至想着,要是不打掉孩子就好了,反正母亲说了,可以让沈云雾养着。
沈云雾要是知道席二妮都这样了,还在想着算计她,一定会过去给她两巴掌,让她清醒一下,把脑子里的屎都倒干净。
天渐渐暗了,秦夜看了眼一直站在窗边没说话的沈云雾,脸上带着倦意,跟席长林说了一声:“你先看着二妮,我带安蔓去休息。”
席长林知道城里姑娘娇气,赶紧点头:“行,你们赶紧去吧。”
秦夜带着沈云雾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个房间,因为没有结婚证和介绍信,所以两人不能住一间。
沈云雾见秦夜就只开了一个单人间,小声问他:“那你晚上怎么办?”
“没事,县城里有战友,我去找他对付一晚上。”
沈云雾又想到秦夜还是开拖拉机过来的,也不知道伤口又折腾成什么样:“那你跟我去房间一趟,我看看你伤口。”
正登记住宿的工作人员一听,立马不愿意:“那可不行,你们没办法证明你们是夫妻,就不能一起上去。”
沈云雾有些莫名其妙:“要不是夫妻,谁敢这么正大光明的上去?”
工作人员撇嘴:“那谁知道呢?你们看着又不像夫妻。”
男人虽然长得不错,可是有些黑,和这个漂亮姑娘站一起根本就不般配。
沈云雾扭头看了眼秦夜,想乐,难道还要用夫妻相来断定是不是夫妻?
秦夜扯了沈云雾袖子一下:“我伤口没事,你把东西放下,我们去吃饭。”
沈云雾无奈,只能先把提包放到房间里,再下来跟着秦夜去吃饭。
在医院附近找了个路边面摊,一人要了一碗面。
沈云雾偏爱米饭,刚开始为了填饱肚子,从来没挑剔过,现在虽然肚子饿,可是连着吃了这么多天面食,看着满满一碗面条也没有太大食欲,把碗朝着秦夜旁边挪了挪:“我吃不完,给你拨一些。”
边说着边往秦夜碗里挑面条。
秦夜见沈云雾把大半面条都拨了过来,猜沈云雾是不喜欢吃,看了她一眼,没吱声端着碗吃饭。
沈云雾慢悠悠地吃了面条,倒是把面汤都喝了,感觉胃里舒服了很多,人吃饱了,想法就很多,想着再有盘青菜就好了。
只是现在刚进三月,小草才冒头,能有白菜萝卜吃就不错了,哪里会有青菜。
秦夜去付了钱是过来:“我买了份面条先给大哥送过去,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。”
沈云雾也没客气,她也不想去医院见席二妮:“要不我先回招待所?”
秦夜难得坚持一回:“不用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拿着饭盒快步离开。
沈云雾就坐在小摊上等着,能远远看见医院大门。
面摊老板是个笑容和善的大娘,这会儿也没人吃饭,见沈云雾一人坐在这里,过去坐下聊了起来:“家里人住院了?”
沈云雾点头:“是呢。”
大娘安慰着:“这春天万物发,人就是容易生病,不过你们小两口还很是挺般配的,我摆摊儿这么长时间,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一对儿呢。”
沈云雾被夸得有些开心:“你觉得我们般配啊?刚才招待所的还说我们不像夫妻呢。”
大娘脸一板:“胡说!男俊女俏的,他是瞎了眼吗?”
沈云雾乐起来,跟大娘随便地聊着,边注意着医院大门口,倒是没见秦夜出来,反而看见罗彩霞拎着个布兜匆匆进去。
大娘见沈云雾一直盯着医院大门,也看了过去,瞧见了罗彩霞,咦了一声:“那不是县城东边开裁缝店的姑娘吗?怎么也来医院了?”
沈云雾好奇:“大娘,你认识她呀?”
大娘点头:“认识,我家也住那一片,这姑娘手巧着呢,会绣花会做衣服,人还特别好,看见人可怜,修补衣服都不要钱。”
沈云雾心情有些微妙,若有所思地看着医院大门口。
等了二十多分钟,天已经彻底黑下来,大娘见没人吃面,开始收摊准备回家。
沈云雾闲着没事,站起来帮大娘把小板凳收到一起。
大娘边道谢边夸着:“谢谢啊,这长得好看的姑娘,心得都好,回头你和你男人保准生个胖娃娃。”
沈云雾哭笑不得,她和秦夜能走到哪儿,谁知道呢?
罗彩霞这么好,她也不好意思跟她抢男人啊。
大娘推着板车慢慢离开,沈云雾决定还是先回招待所,万一秦夜和罗彩霞再聊起来,把她忘了呢?
刚走几步,就听背后不远处有人痛呼一声。
沈云雾扭头就见刚才聊天的老大娘倒在地上,还有两个男人掀翻了她的板车,从她身上抢了东西就跑。
想都没想,朝着摔倒的大娘跑过去,心里就想着那么大岁数,这么冷的天,摔一跤很容易出问题。
等到跟前时,两个抢匪已经跑远。
沈云雾赶紧蹲下扶着不能动的老太太:“大娘?”
丝毫没注意背后有人悄悄靠近,挥着个木棒朝她敲过去!
沈云雾在木棒挥过来的瞬间,才感觉到异样,本能地朝前一趴,顺势滚了一圈。
鸡蛋粗的木棒砸在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来人紧接着挥起木棒,又阴狠地朝着沈云雾砸过去。
这一次沈云雾没法躲,她要是躲开,这一棒子就会打在大娘身上,大娘那么大岁数,哪里经得住打?
沈云雾双手抱着头,闭眼准备迎接那一棒子。
听到砰的一声响,是重物落地的声音,身上却没预期的疼。
沈云雾迟疑地放下胳膊,就见秦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跟前,一脚踩在歹徒的身上,松了一口气,赶紧爬了起来。
大娘显然也是被吓傻了,还伤到了腿,这会儿也抱着腿坐起来,哎呦哎呦地喊骂着。
沈云雾顾不上其他,去查看大娘身上的伤势:“大娘,你是哪儿疼,后背和身上疼不疼?”
大娘指着脚腕:“没事没事,就伤了脚,这些杀千刀的。”说完又心疼她摆摊一天挣的辛苦钱,抹了抹眼泪。
秦夜和罗彩霞从医院出来,就看见沈云雾朝着受伤大娘这边跑,紧接着看见有人举着木棒悄悄靠近。
不敢出声提醒,怕激怒了歹徒,那一瞬间心提在嗓子眼,一路狂奔过来,还好是赶上了。
弯腰拎起歹徒,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:“你想干什么!”
歹徒没想到突然出现的男人力气这么大,踹得他现在胸口喘不上气地疼,感觉肋骨都断了,又被秦夜的气势吓得直哆嗦:“就想……就想弄点钱。”
秦夜掐着他的脖领,明显没那么好糊弄:“抢钱为什么要从背后下手?说!”
歹徒腿都软了:“不是……就是看这姑娘漂亮,想弄晕了……”
罗彩霞也跟了过来,听了歹徒的话,惊呼一声:“阿勋,最近县城不太平,有劫道的,还有好好的姑娘失踪……”
歹徒嚎叫着:“不是我,我是第一次……”
秦夜想了下,看着罗彩霞:“你去把医院保卫科的人喊来,把这人送到派出所去。”
罗彩霞点头,跑着去医院喊人。
秦夜直接两下卸掉歹徒的两个胳膊,扔在地上让他动不了。
沈云雾摸了大娘的脚踝,确定没有伤到骨头,看着秦夜利落的动作,这会儿心有余悸:“多亏你来得及时,要不我今晚可就惨了。”
真要是敲晕,就不知道会被卖到哪个深山里去当媳妇了。
想想都很可怕。
又突然想到秦夜刚才连着几个大动作,赶紧站了起来:“你的伤口没事吧?”
秦夜感觉腹部有温热的液体涌出,没说实话地摇头:“没事,我注意着呢。”
沈云雾却不放心:“等一会儿我看看。”
罗彩霞很快带了医院保卫科的人过来,秦夜过去把歹徒的胳膊又按上,让保卫科的人送他去派出所。
等人走了,罗彩霞才发现坐在地上的大娘她认识,惊讶地过去蹲下:“吴大娘?你要不要紧?要不要去医院?”
吴大娘今天卖面条的钱都被抢走了,要是再去医院又要花钱,赶紧摆手:“不用不用,刚才那个姑娘说了,没伤到骨头,我回去抹点药酒就行。”
沈云雾在一旁提醒:“大娘,你这个伤七十二小时内不能用抹药酒,要冷敷才行,回去用毛巾裹上雪,敷在肿的地方就好。”
然后又问秦夜:“我们不用去派出所作证吗?”
秦夜摇头:“我送你回招待所,然后我过去就行。”
沈云雾还惦记着秦夜的伤口:“还是一起吧,你的伤口肯定挣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