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玄墨都被这不要脸的话逗笑，还真没看出两个拖着鼻涕的孩子哪儿像沈晚卿：“你可不要乱说，这是老三的儿子，长得像你二哥像什么话？”
陈巧兰也没觉得不好意思：“这不是家里就二哥长得好看吗，我们家虎子和大牛也好看。”
边说着边推着两个孩子：“快喊人啊。”
两个孩子因为听说有糖，抬起袖子一蹭鼻子：“二婶。”
战玄墨点了下头：“挺乖的，你们先出去吧，我也准备洗脸刷牙了。”
陈巧兰有些傻眼，不该给个见面礼啥的吗？
战玄墨看了眼陈巧兰：“还有事？”
陈巧兰连连点头：“没了没了，那我们出去。”
出了门，朝着大牛脑袋就是一巴掌：“你看看你这个邋遢样，谁见了不嫌弃，天天跟个猪一样，走哪儿都讨人厌。”
战玄墨自然知道这是没要到东西指桑骂槐呢，冷笑了下，就这样的人，还想从她这儿占到便宜？
拿着毛巾和牙缸出来，沈晚卿也从外面进来，拿着两个红色搪瓷盆。
过来递给战玄墨：“刚去村里杂货店买的，你用这个。”
昨晚，他也看出来，战玄墨嫌弃盆子脏，用热水烫了好几遍才用。
战玄墨还在犹豫是不是又要跟席家人共用一个盆，看见新盆顿时眉开眼笑起来：“太好了，我刚还想着能不能出去买一个回来呢。”
朱桂花在一旁边拔着鸡毛，边恨恨地盯了一眼战玄墨手里的搪瓷盆，崭新晃眼。
心里有些忿忿不平，她算是看出来了，老二这次回来什么东西都没带。
昨晚还当是两人回来太晚，所以带的东西没拿出来。
今天一早起来，见沈晚卿依旧跟没事人的出来跟大家打招呼，然后出去买盆子，其他一个字也不提。
忍不住清了清嗓子，喊着沈晚卿：“老二，早知道你去杂货店，就让你捎一瓶酱油回来了，家里中午吃鸡，酱油也没了。”
沈晚卿转身掏了五分钱给大牛：“让大牛去买，我伤口有些不舒服。”
战玄墨没想到沈晚卿竟然还会示弱，非常配合在一旁帮着：“那你赶紧回屋躺着，我昨晚就说伤口有些发炎了，你还非要折腾。”
话说出口，才觉得折腾两字，用在这里非常暧昧。
脸一红赶紧拎着盆去水井边洗脸。
沈晚卿倒是没想那么多，拿着另一个盆进屋，坐在炕边，看着并排放的两床被子，才想到战玄墨说的折腾。
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，起身在屋里转圈。
战玄墨和沈晚卿还因为小小的口误而生出暧昧和缱绻的心思。
而院里的陈巧兰和朱桂花听了，嘴角差点撇上天去，心里都偷偷骂着战玄墨不要脸，怎么什么话都敢说。
战玄墨刷好牙，席二妮才打着呵欠从侧面厢房出来，看见战玄墨还吓了一跳：“战玄墨？”
意识到喊得不对，又赶紧改了口：“二嫂？你和我二哥啥时候回来的？”
说完又盯着井台上的新盆子：“正好，我也洗个脸。”
她也想要个新脸盆，用完就顺手拿她屋去。
席二妮边美滋滋地想着，边挽着袖子过去准备洗脸。
战玄墨非常利落地端起脸把水泼出去，然后拎着脸盘不撒手的看着席二妮：“昨晚回来的。”
她怎么会没看见席二妮贪婪的眼神，想用她的脸盆，做梦！
说完拎着脸盆进屋。
席二妮气得原地跺脚，要不是朱桂花之前交待过她，不能和战玄墨翻脸，还指望着她养孩子呢。
而她肚子里的孩子，回来都喝了三副汤药了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。
这个孽种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命大，竟然三副汤药毒不死！
抓药的老太太说很多人喝一副就能起作用。
席二妮边恨恨想着，边跺脚转身，感觉小腹一沉，紧接着就开始抽抽的疼，随着滚热的液体顺着腿流下。
吓得她大喊：“妈，妈，不好了，我可能……”
朱桂花见席二妮的模样，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，把手里的鸡一扔，冲过去喊着：“快回屋，可别乱喊了！”
拽着席二妮就往她屋里推，边推边喊着陈巧兰：“巧兰，去烧点热水来，把擀面杖也带来。”
战玄墨刚进屋，就听见席二妮杀猪一样的声音，拉开门缝就见朱桂花推着席二妮进屋，再看地上的一滩水。
能猜到是怎么回事，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大胆，竟然在家自行多堕胎。
也不怕出了人命。
看着陈巧兰匆匆忙去厨房，转身跟沈晚卿说道：“你妹妹可能要小产了，看样子不太好。”
沈晚卿拧眉：“胡闹！”
战玄墨点头：“确实挺能胡闹的，附近有没有医生，还是找个医生来，要不就送医院去。”
她是一点儿都不想管这些闲事，就算救了席二妮这个人，回头也落不了好。
所以她最大的仁慈就是，让沈晚卿去找个医生来。
沈晚卿见战玄墨说得严肃，再想想朱桂花平时的行事作风，还真是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，赶紧出去找医生。
朱桂花出来拿盆子，看见沈晚卿往外走，多了一句嘴：“老二，你干啥去？”
沈晚卿皱眉：“去喊牛医生来，你们这样会闹出人命的。”
朱桂花瞬间开慌了，跑着过去拦住沈晚卿：“你不能去，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，她还没嫁人呢，要是让牛医生知道了，那不是全村人都知道了！”
沈晚卿有些不可思议：“现在人命关天，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？”
朱桂花伸着胳膊拦在沈晚卿面前：“死了是她命贱，要是传出去，以后我们家还怎么做人？你大哥的队长还怎么干。”
说着脸色一沉：“这跟你没关系，你回屋去，你要是敢喊医生来，我就撞死在你面前。”
阴狠的模样，大有真要撞墙的架势。
沈晚卿一直知道家人不可理喻，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。
见朱桂花寸步不让，只能退回屋里。
朱桂花又慌慌张张拿了个盆子进屋。
战玄墨在屋里听得清楚，没想到现在人胆子这么大，根本不怕弄出人命，看着黑着脸进来沈晚卿：“这样真的很危险，万一造成大出血，以后会影响生育的。”
沈晚卿站在窗前看了会儿，见陈巧兰拎着一通热水也进了席二妮的屋子，扭头跟战玄墨说：“我去找大哥回来，不管出什么事情，你别出去。”
战玄墨点头，正好她也懒得管，接生也不是她的强项。
隔壁屋里，席二妮已经躺在床上打滚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，怕她哭喊的声音太大惊扰了邻居，朱桂花还让她嘴里塞了毛巾。
这会儿疼得脸色煞白，头发全部汗湿，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。
陈巧兰生了两个孩子，都没疼成这样，看席二妮的样子也是吓一跳，有些胆小的看着朱桂花：“妈，我看着不太行啊，要不要送医院去。”
朱桂花呸了一声：“送什么医院，还嫌不够丢人，把擀面杖给我。”
拿过擀面杖上炕，岔开腿跪在席二妮身体两侧，用擀面杖使劲压着她的腹部，从上往下一点点擀压着，嘴里还阴狠地说着：“小孽种，我就不信弄不死你。”
陈巧兰看着就头皮发麻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席二妮疼得又喊不出来，头使劲上扬，眼睛珠子都快爆出来，然后身子一软瘫在炕上。
战玄墨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，从屋里里跑了出来。
同时沈晚卿也带着席长林回来，后面还跟着席长运，看见陈巧兰在院里捂着胸口哇哇吐，吓了席长林一跳：“二妮咋样了？”
陈巧兰拍着胸口指着屋里：“二妮……死了……”
席长林几人也顾不上什么顾忌，冲了进屋，就见席二妮赤条条地躺在血泊中，朱桂花吓得站在一旁直哆嗦。
沈晚卿快步过去，拉过被子往席二妮身上一盖，喊着席长林：“快，送医院。”
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，却也不能眼看着她死了。
席长林才回过神，忙不迭地过去用被子把席二妮裹好，喊着席长运一起把人抬出去。
用生产队的拖拉机把人送到县城医院。
席长运不会开拖拉机，而席长林已经吓得手软，连方向盘都抓不住，只能由沈晚卿开。
战玄墨也跟着出来，看着沈晚卿开着拖拉机带着席长林和席二妮离开，再扭头看已经吓傻的朱桂花，双腿跟筛糠一样是抖个不停。
替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悲哀。
等拖拉机不见了踪影，朱桂花才缓过来一些，看着席长运和陈巧兰：“要是有人问，就说二妮得了急病，可不能胡说。”
陈巧兰脸还白着，连连点头：“放心，肯定不说的，二妮会不会有事？”
朱桂花也不知道，本来她该跟着去照顾的，可是刚才腿软吓得根本不敢动：“肯定没事，人家生孩子都没事。”
战玄墨觉得没自己什么事，准备转身回屋。
朱桂花突然出声：“你站住！”
沈晚卿不在，正好可以收拾收回战玄墨，也正好找个事情干，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害怕。
战玄墨停下脚步，也不说话的看着朱桂花。
朱桂花脸色阴沉，细长眼里满是阴鸷的看着战玄墨，从头到脚的扫量了一遍：“你也记住管好你的嘴，不要出去乱说，还有老二出去的匆忙肯定没带钱，你拿点钱，我让老三送到医院去。”
战玄墨觉得挺有意思，她闺女还生死未卜，她就有心思在这里算计她的钱，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？
想都不想，很干脆的拒绝：“不给。”
不是没钱，而是不给！
朱桂花瞬间发作了：“你啥意思？老二的钱就是席家的钱，你就要拿出来给我，你要是不给，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
在她眼里，婆婆那就是天，儿媳妇就要听婆婆的话，再听男人的话。
像是战玄墨这种，就是挨打少了。
战玄墨冷笑：“你想怎么收拾？”
朱桂花撸着袖子就冲到战玄墨面前，巴掌还没扬起来，就被战玄墨一脚踹在肚子上……
朱桂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，不敢置信的看着战玄墨，紧接着拍着地开始哭喊着：“哎呦，儿媳妇打人了，快看看我家新娶这个城里媳妇啊，真是厉害哦，连婆婆都敢打。”
边嚎着边拍着地，撒泼的样子让战玄墨大开眼界。
席长运在一旁看着不乐意了，指着战玄墨的鼻子：“你是反天了，看我二哥回来不收拾你。”
战玄墨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说话，冷着脸：“把手拿开！”
席长运还叫嚣着：“不拿开又怎么了？怎么你还想动手打我？是不是我们家给你脸了！”
战玄墨懒得废话，伸手握住席长运的手指用力一撅，再一脚踹在他的腿上。
疼得席长运瞬间跳脚，蹦出去多远，用着手指着战玄墨：“你给我等着，看我今天替我二哥收拾你。”
战玄墨鄙夷的看着这几人，就这点本事还想欺负人？
既然要动手，那就要治疗得这些人服服帖帖的，让他们以后不敢逼逼才行。
在席长运转身去拿靠在墙边的铁锹时，战玄墨快他一步，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席长运砸去，非常清楚后脑哪里最疼还不会要了他的命。
陈巧兰惊呼一声，朱桂花吓得也忘了哭喊，门口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更是傻了眼。
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一样，接着就听噗通一声，席长运倒在地上。
朱桂花突然感觉脖子像被人捏住一样，发不出声音，好一会儿才一骨碌爬起来要去扑战玄墨：“小贱人！”
没等到跟前，又被战玄墨一脚踹翻，冷冷地盯着她：“我，战玄墨从来不吃亏，你要是不服，今天就弄死我，要不我今天就一定要打服你！”
又使劲踹了一脚在朱桂花屁股上，疼得朱桂花像杀猪一样嚎叫。
看热闹人都傻眼了，自古以来常有婆婆打儿媳妇，这儿媳妇打婆婆在河湾村头一个。
摔在地上的席长运，这会儿也爬了起来，一抹后脑勺还有血，再看战玄墨怒气腾腾的样子，突然就没了气焰。
战玄墨满意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席长运和朱桂花，这些人就是这样，欺软怕硬。
一次治够，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。
冷眼看着朱桂花：“你听好了，你想算计谁都可以，但不要算计到我战玄墨身上，否则也别怪我不客气！”
说完掸了掸衣角回屋。
朱桂花觉得脸皮都被战玄墨扯在地上随便踩，却又打不过战玄墨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，去把扔在地上的鸡拎着钻进厨房又回了她的屋。
席长运也觉得挺没脸，可是又打不过战玄墨，大门外，院墙边上都站着看热闹的人，甚至连邻居家房顶上都站着人。
一手捂着后脑勺，黑着脸瞪着陈巧兰：“还傻愣着干什么？赶紧回屋。”
他打不过战玄墨，却可以把气撒到自己媳妇身上。
一家人都分别进了屋，看热闹的人才慢慢散去，也都悄悄议论着，席家老二娶这个城里媳妇，漂亮是漂亮，却也很泼辣。
竟然连婆婆都敢打，太不孝顺了。
一番对比后，所有人都觉得战玄墨不如罗彩霞孝顺懂事。
沈晚卿真是亏了，放着好好的罗彩霞不要，非娶这么个玩意回来。
战玄墨活动一番回屋，一点也不生气，坐在炕边想着，沈晚卿他们也不知道到医院没有，那个席二妮有没有生命危险？
要是沈晚卿知道她把他妈和弟弟打了，会不会生气？虽然他回来是要分家，可毕竟是他妈呀。
还有，昨晚咳嗽要死的席满仓，外面闹成这样，他竟然一声没出，也没出来看看，是不在家，还是装没听见？
闹了这么一场，战玄墨也不指望朱桂花会让她吃饭，昨天沈晚卿买的包子还在饭盒里，她准备热热吃了，然后拎着东西去县医院找沈晚卿。
非常坦荡地拿着饭盒去厨房
战玄墨见炉子微温着，把饭盒直接放在上面，等里面的包子温热，馅儿还是凉的，就凑合的吃进肚子。
包子吃完，洗了洗饭盒装好，收拾东西拎着包，把沈晚卿买的新盆也带着离开。
朱桂花一直听着院里的动静，趴在窗户上看着战玄墨去了厨房，好半天才出来，又拎着提包走了，扭头冲靠在炕上的席满仓说道：“战玄墨走了，你说会不会去找老二，跟老二告状。”
席满仓眯着眼，憨厚的脸上闪过算计：“去告状？正好让老二也看看他娶了个什么东西。”
说完又瞪眼看着朱桂花：“你也是，哪有那么着急要钱的，二妮的事情还没处理好，回头传出去怎么办？”
朱桂花像是这会儿才想起还有女儿生死不明，抹着眼泪开始哭起来。
……
战玄墨拎着包从席家出来，记得拖拉机离开的方向，顺着车轮印肯定能到镇上，再坐车去县城。
出了村走了没多久，有驴车经过，也朝镇子上走。
战玄墨决定搭个顺风车，笑容甜美可亲地拦着赶车人：“大叔，你是去镇子上吗？能不能捎我一段啊。”
赶毛驴车的大叔见战玄墨脸生，细皮嫩肉不像是农村人，还以为是回城的知青，停车热情地让战玄墨上车。
战玄墨爬上车，把提包抱在怀里，摸了摸身下的麻袋，跟大叔聊天：“大叔，你麻袋装的什么啊，是去镇上卖吗？”
“给队里换点种子回来，马上要种地了。你是哪个队的知青？以前怎么没见过。”
战玄墨也不确定大叔认不认识沈晚卿：“沈晚卿你认识不？我是他媳妇。”
大叔听了吓一跳，回头仔细看了战玄墨几眼：“啥，你是席家老二的媳妇？”
战玄墨点头：“是呢，我们昨天回来的，我现在去县城有点事。”
大叔连连点头，一脸欣慰的模样：“不错，真不错，老二可算是把媳妇带回来了。”
战玄墨想了想：“大叔，你是不是也是看着沈晚卿长大的？”
大叔笑着：“是啊，老二这孩子从小就聪明，就是不爱说话，村里那些孩子还喊他小哑巴呢。”
战玄墨脑海中瞬间有了画面，小时候的沈晚卿被一群孩子欺负，像个小可怜一样，突然就挺生气：“太不像话了！”
大叔一路上跟战玄墨说了不少沈晚卿小时候的事情，一直到镇上，战玄墨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还好赶上了去县城的车。
到了县城，打听了一下县医院的地址，拎着包直奔医院。
却不想在医院大门口，看见沈晚卿和罗彩霞并肩走出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