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中有体育课。
体育课的成绩算入期末考试成绩。
所以不管学校还是学生老师，都挺重视的。
高一的时候。
贺东川选了健美操，然而，一周一次的体育课，几乎成了贺东川的噩梦。
要么是健美操服装被用剪刀剪的七零八落，要么是瑜伽垫被人偷走，或者是瑜伽垫被人泼上各色墨水。
最过分的一次。
是贺东川新买的健美操服，被人用剪刀，将胸前剪开两个窟窿，裤子中间剪开一个窟窿，林歆还带着人把贺东川逼在换衣室，非让贺东川穿上那身健美操服。
贺东川不答应，林歆就让自己身边的小跟班把贺东川身上的衣服脱下来，亲自给她换。
更衣室在三楼。
贺东川踹开小跟班，毫不犹豫的从窗户里跳了下去，摔断了一根肋骨，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。
高二的时候。
贺东川知道林歆怕累怕热，所以她肯定会选择在室内的项目，要么是健美操，要么是瑜伽课，要么是太极拳。
所以贺东川就可以的避开了所有室内选择，最后选了羽毛球。
然而。
贺东川万万没想到，羽毛球班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对打。
即便他们班的人数是双数，刚刚好两人一组。
可即便有落单的，她们宁愿三人一组轮换打，也不和贺东川打。
每次体育课。
贺东川都是一个人拿着羽毛球拍，眼巴巴的看着其他同学在操场上肆意的奔跑着，看着其他同学的羽毛球，在两个拍子之间来回的飞旋着优美的弧线。
像极了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白鸽。
贺东川都羡慕极了。
显而易见，在高二期末的体育考试中，毫无疑问，贺东川不及格。
所以当贺东川看见楚辞手中的羽毛球拍，心中的那一簇小小的火焰就燃烧了起来。
想要自己为自己弥补一点什么。
这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。
小小的一句话，让两个男人都有一瞬间的错愕。
楚辞反应过来之后，笑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后面，“当然，当然可以。”
他屁颠屁颠的跑到贺东川面前。
直接将羽毛球拍塞给了贺东川，“我们去外面打。”
贺东川偷偷的看了一眼苏婷。
苏婷已经先一步走出去了。
楚辞拉着贺东川，一边走一边说，“林妹妹，不瞒你说，想当年我在高中的时候，不管是篮球足球乒乓球，还是排球铅球羽毛球，信手拈来，只要我敢认第二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！”
贺东川眼睛里散满了星星，“那你真的好厉害！”
楚辞心里乐开了花。
其实这句话如果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，楚辞肯定觉得多多少少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。
但是从面前的贺东川林妹妹口中说出来，楚辞莫名其妙就觉得，这就是林妹妹发自内心的夸奖和赞扬。
大概是因为小姑娘长得太干净，眼睛清澈，黑白分明，黑瞳孔浓稠得像墨，眼白却又干净无比，肃静的小脸不施粉黛，除了眼角下有一颗红色泪痣，也是小小的，除此之外脸上便没有任何东西了。
楚辞自觉自己语文不好，语言匮乏。
归根结底。
也就只总结出了一句，这他妈的就是一个小仙女，活的小仙女。
仙女说的就是对的！
苏婷在前面停下来。
伸出手。
贺东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羽毛球拍，立刻小跑着将球拍递到了苏婷的手中，亮亮的眼睛看着苏婷，“傅叔叔，你的身体可以吗？”
楚辞也慌忙说道，“对的呀，对的呀，毕竟是刚刚割了阑尾的人，我觉得还是不要进行激烈运动比较好，应该卧床休养，要不二哥你回去躺着吧。”
苏婷冷冷的看了楚辞一眼，“所以你觉得，我是在给你带路？”
楚辞巴巴儿的闭上嘴。
苏婷又看着贺东川，“无论什么运动都有技巧，我和楚辞先打两局，你在旁边看一下，学一下动作和发球技巧，以及脚步走动。”
原来如此！
贺东川嗯哒嗯哒点头，小鸡啄米一样，“谢谢傅叔叔。”
苏婷站定脚。
楚辞只能蔫巴巴地跑到远处，就……希望大佬能够手下留情。
毕竟林妹妹还在旁边看着呢。
要是没人观看，就算自己输的裤衩没有了都没关系。
当着林妹妹，这脸多多少少的也该要一点。
两人的比赛很快开始。
贺东川站在苏婷这边，一双璀璨生辉的大眼睛，直勾勾地盯着苏婷的动作，这认真的样子不亚于期末考试之前老师讲重点的时候。
苏婷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。
开始比赛之前，他就解开了袖扣，将衣袖挽了上去，露出了结实的小臂。
小臂线条流畅，肌肉也恰到好处，看着不会很突兀，却又显得有力。
他举起羽毛球拍。
球拍好像长在了他的手上，明明打过来的羽毛球方向五花八门，可苏婷总是能在一步之内悠然自得的打回去，甚至很多时候连动都不动。
再看一下对面的楚辞。
东边跑四步。
西边跑五步。
一局还没有结束，就已经累得像一只哈巴狗一样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。
楚辞一个球没接住。
苏婷赢了。
贺东川立刻鼓鼓掌，“傅叔叔好厉害。”
苏婷压了压嘴角，淡淡的嗯了一声，把羽毛球拍递给贺东川，“刚才看清楚了没有？”
贺东川用力的点头，“看清楚了的，谢谢傅叔叔，我可以和楚辞哥哥打一局吗？”
楚辞吹了口哨，“当然没问题，林妹妹，你楚辞哥哥今天就陪你打到你不想打了为止。”
贺东川立刻跑到了刚才苏婷站的地方。
拿了一个新的羽毛球。
学着苏婷刚才的架势，左手拿球，右手拿拍。
球在手中掂量了几下，忽然向上掷起，球飞在了半空中，贺东川右手迅速操纵着球拍用力打……
打了个寂寞。
羽毛球沉甸甸的落在地上，贺东川只打到了空气。
楚辞没忍住笑了出来，倒不是嘲笑，只是觉得贺东川打完空气之后，一脸懵逼的表情太可爱了，“林妹妹，别灰心，我刚开始打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的手当成球打断。”
第十章 好像是镶在了他的怀里
贺东川：“……”
靴靴哥哥，并没有被安慰到。
不过贺东川还是乖乖的捡起球，小手用力的捏了捏羽毛球的球蛋蛋，吹了吹杂乱的羽毛。
心里默默的念了念：菩萨保佑，一定要打出去呀！
再一次。
依旧是打了个寂寞。
不服输的小姑娘又来了一次，结局……可见。
虽然说小姑娘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或难过的表情，可苏婷总觉得小孩儿眼里的那抹光暗淡下来了。
苏婷朝着小姑娘走了过去。
贺东川以为是他看着自己蹩脚的打法感觉厌烦，想要自己上阵了，立刻乖乖的将球拍递过去。
然而。
苏婷并没有接。
而是直接绕到了小姑娘身后。
右手抓住了贺东川握着球拍的手背，左手托着贺东川拿着球的手腕。
小孩儿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。
呆呆的在原地站着。
一动都不敢动。
身后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热源，小孩儿只觉得全身被熏的热乎乎的。
直到苏婷一句轻轻的呵斥从身后传来，“注意力集中，看球。”
贺东川如梦方醒。
哦了一声。
亮晶晶的眼睛盯上了羽毛球。
苏婷在身后说，“手腕要有力量，扔球的时候直直向上或者是微微朝着右边，除此之外不要向任何方向偏离，将球扔出去之后，右手的手腕施力，球拍猛的击打羽毛球，记住，手腕和球拍都不要向下扣……”
一边讲解着。
一边亲手带着贺东川尝试了一把。
果然。
这一次贺东川精准的拍上了球，用力，白色的羽毛球像一只小白鸽在空中飞过。
打中了。
成功了。
小孩的心理万分喜悦，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几分，大概是早已习惯了，不管是悲是喜，都自己一个人承受。
楚辞眼巴巴的看着。
这也可以？！
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和体型差，小孩儿从侧面看起来，几乎是镶嵌在了苏婷的怀中。
就在这一瞬间。
大概是温暖扑面而来，又大概是身后仿佛有了一个坚硬的铠甲。
贺东川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小时候的事情。
曾几何时。
爸爸和宋英阿姨也把她当做是掌心里的宝贝，那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宋英阿姨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，还是叫宋英阿姨妈妈的。
那时候的贺东川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儿。
她五岁拍皮球的时候，她们都不放心，爸爸在身后护着自己，宋英阿姨在自己的前面和自己来回拍球。
后来的后来……
贺东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。
而宋阿姨的亲生女儿也回家了，宋英阿姨就不允许自己再叫她妈妈。
有一次贺东川喊错了，将阿姨喊成了妈妈。
宋英气的不得了。
直接扯着贺东川的头发，把人摔进了车里，带着贺东川，去了郊区的一家神经病院。
贺东川在神经病院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，那个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女人，疯疯癫癫，自言自语，在外面晒太阳的时候，总是会受到其他病人的欺负。
贺东川记得很清楚。
当时的宋英阿姨，按着自己的后脑勺，把自己的脸按在那镂空的栅栏上。
指着里面的母亲，大声说，“看清楚了，里面的那个**才是你妈，大**生了一个小**，贺东川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恶心你，你怎么不陪着你这个**妈一起疯掉呀？你们母女俩怎么不去死啊？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和小孩都应该下地狱的！”
里面那个被打也不敢声张，只抱着自己的脑袋乱窜的女人，忽然看到了她们。
女人像疯了一样。
推开自己面前的所有人，疯狂的往这边跑，因为栅栏里面还隔着一层玻璃。
女人便用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着玻璃，干净的玻璃上散出了花。
她甚至用头撞玻璃。
恶狠狠的看着宋英。
贺东川知道，这是血缘的羁绊，这个疯女人，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。
所以，不惜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，也想要救一救自己的宝贝儿。
宋英把她丢在了精神病院。
而那也是贺东川第一次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度过的两个小时。
母亲胆子很小。
总是偷偷的看她。
不敢上前，也不敢和她说话，只是在林家老爷子来接贺东川的时候，迈着小碎步跑上去，将两块大白兔奶糖塞到了贺东川的手里。
然后便害羞的跑开了。
精神病院的看护说，“前几天你妈不肯喝药，就用大白兔奶糖哄着，没想到她竟然有私藏的，要知道这可是她最宝贵的东西，不过现在我觉得她最宝贵的是你，血缘果然是奇妙的东西，小姑娘，日后你如果有时间，可以经常来看看你母亲，我觉得如果你经常来，对你母亲的病情有利的。”
贺东川双手握拳，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已经化掉一半，她用力点头。
然而，后来。
母亲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转了院。
所以她不得不呆在林家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母亲。
小孩儿许久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。
所以想的有些多。
啪的一下。
苏婷的虎口处，滴了一滴温热的眼泪。
苏婷低下头。
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孩儿那压抑的耸动的肩膀，抿了抿锋利的唇瓣，“只要想做，没有事情做不到，打球也是一样，只要你想，就不会永远输。”
贺东川重重点头。
她挥起球拍。
也打出了第一只自由飞翔的小白鸽。
苏婷带着贺东川打了几个回合，就默不作声的悄悄离开了。
贺东川逐渐进入了正轨。
从可以和楚辞打十几个回合，一直到两人打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谁输谁赢的意思。
一直到宋管家过来喊人回家吃饭。
楚辞才让了一个球，“好棒好棒，林妹妹赢啦，我宣布，帝都羽毛球第一的头衔，我要让给我的林妹妹啦！”
楚辞故作夸张。
不管是语言还是肢体动作，逗的小孩儿忍不住抿着唇眯着眼的笑。
宋管家瞧着这一幕。
心里对于自家二爷，可是恨铁不成钢啊。
墙角都还没有稳固，这就有来挖的啦？
妈耶，还要不要脸啦？